归人.

cp可拆不可逆o(`ω´ )o

浮光【下】

本想写的不这么匆忙的,但要是再多写上中下也写不完了,就先这样吧……

我变态,各位掂量,预警慎入。

——

昨晚上写到凌晨四点半,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住了,所以很多想法和情节都简写或砍掉了,后续我可能会把那些我砍掉的情节当作彩蛋,写完就放彩蛋里了,愿意看可以看。






海市在跟着方诸进入皇宫时便隐隐觉得救她的先生身份不简单了,却没想过他竟就是大徴那个被人称作妖人祸国的贤德皇后。

不过她觉得先生才不是妖人,即便她没学过什么道理,没有什么经纶,也知道有能力且愿意救一个人的,与救天下人的,是同等的良善与伟岸。更何况先生不止救了她一人,还救了她阿娘,救了他们村中所有的人。愿意救一群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人,怎么会是个淫邪魅主的妖人呢?她觉得先生分明是个菩萨,是叫污泥糊了身,让人只看见污泥包裹的诡谲形状,却不愿多看一看那泥下的慈悲,便喊他一句妖怪,叫他一声妖人。幸而她看见了,她成了第一个发现菩萨真身的人,于是也自愿成了菩萨第一个最虔诚的信徒。

海市之后便住在了皇宫当中,虽然作为郡主她有自己的宅邸,可她基本不会去那座宅子,总是赖在紫宸,晚上便宿在紫宸偏殿,或去方诸为她安排的文成宫。

那几年方诸的日子过得顺遂,可能是帝旭的灵魂终于过了最初时那阵惨烈难熬的崩溃,如今只剩下逐渐的腐朽,于是整个人都显得平和下来,虽然偶尔也会发疯,却不如天享初时年间那样暴虐了。

海市乖巧贴心又古灵精怪,方诸日日教导她,甚至觉得自己枯朽的一切都开始活络了。

那时季昶已经有所动作,他一边要布置应对,一边又耽于享乐。他觉得这词不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,可每每瞧见海市的时候,他便会想,不然呢?这不是享乐,又算什么呢?

有时他都觉得海市这两个字取得好,光听上去,永远不会知道那是海誓山盟的海誓,还是海市蜃楼的海市。

海市,海市。

天享十四年,大徴周边诸国遣使者来访,是为黄金一事来势汹汹。

那亦是帝旭作出结果,黄金被他当做玩具来回倒玩,大徴国力雄厚,经得起他这样折腾,其他周边国家却折腾不起。无数倒金的商人家破人亡,百姓们亦怨声载道。他不是听不见,不是不知道,只是不愿管也不愿理。

他日日想死,却又不肯就此带着方诸一同去下地狱。

那日里方诸在紫宸看暗卫营送来有关鹄库左部的线报,海市就在他旁边研读兵书史籍,有时坐的僵了就跑到院子里去练两下拳脚功夫。

方诸还是将一切都教给了她,海市不抱怨,怎样苦累也没说过一句不字。

两人这些年唯一红眼的几次,全是因为帝旭。

因为帝旭在宴上让方诸舞剑献技,海市觉得他是故意折辱,于是在宴上便冲出去,要代方诸舞剑,帝旭当时是允了,不过宴后方诸罚了她三十杖,在金城宫外跪了一夜。

还有一次是帝旭遇袭,海市眼睁睁看着那狗皇帝迎上了射向他的利箭。她原本是以为那人真的疯了,却在下一刻发现,射在帝旭身上的箭,伤却出现在她身旁的义父身上。

那箭上有毒,方诸差点就死了。

海市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照顾了方诸三天,只等他醒来,想问他一句为什么。

方诸却只是让她跪在佛龛前思过,思过的理由是未在遇袭当时第一时间救援陛下。

海市第一次反抗了他,她站在他榻边,流着泪讥讽他,一个求死的人,她又如何救援过来,他又如何救援过来?

那夜后的半个月方诸都再未同她说话。

最后一次,是帝旭临幸紫宸,海市在偏殿听得殿中一切污秽,忍无可忍,在帝旭离紫宸时刺杀帝旭。

却被方诸拦下了。

他满身痕迹,甚至不及拢好衣襟遮掩。而她划破的帝旭手臂处,伤痕却在方诸身上显现,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到她的肩膀上。

温热的,像方诸揉她发顶时的手。

他将她压着跪倒在帝旭面前,要她叩首,要她认罪。

帝旭却挥手制止方诸,他看见她就像看见好玩的玩具一样,眼中闪烁着邪异的光。

他问,你是不是想知道,为什么朕会无事。

她没答话,那人便继续自顾自的说着

因为方诸是他的柏奚,是能为他承受一切病痛与苦难的柏奚,若要他死,方诸定是要先他一步的。

而后他又问她,舍不舍得杀了方诸。

她仰头去看她的义父。他衣服都不及拢好,却戴上了面具,所以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,只能看见他的眼睛。

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,却如同死的一般。

她看着看着,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,最后才发觉,竟是她自己在流泪。

帝旭的笑声在她耳畔响起,他猖狂的笑着,说着她听不懂的话。

他说她定是舍不得的,因为他也舍不得。

她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。

她觉得帝旭决计是不爱她义父的,如果爱,为何不为义父正名;如果爱,为何要将他圈在这深宫中;如果他爱,又怎么可能舍得义父为他替死遭他研磨?

所以他又为什么会舍不得呢?

可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来。父亲是爱她的,可在那鲛海之上,却仍要亲手掐死她。

一时她便不懂了。

不过,从那之后,她便再未违逆过方诸,在宫外何处,若与帝旭同行遭袭,她也定会舍命护他周全。

那时她忽然就明白了她的义父。

那日里,帝旭难得又来了紫宸,满面和气,一派春风得意。

海市识趣的退去,却又忍不住偷听些声响。

“鉴明,朕好开心”

那是帝旭的声音,却难得不带什么恶意的情绪。

海市有些好奇,便偷偷跑到殿外爬到殿顶偷看。

殿中两人在帐中纠缠,却是难得的厮磨亲昵。海市从未见过这二人有这样的时候,这样的神情。毕竟帝旭待她义父总是伤害与羞辱的,而她义父在帝旭面前除了承受就是忍耐,她从未见过,他们这样相互,就仿佛他们曾有过深沉的牵绊。

她不懂,这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,到底是仇人,还是有情谊存在。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过去,没有人会给她讲那些不堪的,晦暗的过去。她是郡主,即便是皇后的义女,也是大徴最尊崇的人了。

海市看了一会儿,便悄悄扣回了瓦片,回偏殿念佛经去了。

她自是不信那东西的,如果真有佛陀,那他为何不救她阿爹,为何不救她阿娘,为何不愿意救那些被大火烧毁的村落?她念经,只是为义父念罢了,义父相信,她就念,就当义父是她的佛,只要那么想,哪怕叫她念一辈子,她也是念得下去的。

她下去的早,却不曾看见,殿内的两人在她离开之后变了脸。

“吐蕃诸国来势汹汹,不若将你那义女嫁过去吧,这也是为了天下和平,想来鉴明也是愿意的”

方诸却猛地睁开了眼,他十指在帝旭背上抠紧,指尖陷入皮肉,刺痛却在他背后蔓延。

“这不算个上好的法子”

他平静的拒绝了。

帝旭却笑

“那又如何?鉴明,你当真以为朕是在找法子?不过是再找点乐子而已”

他将怀中的人狠狠搂紧,将头埋在他的颈侧,闷声说了句

“朕就是想看看,你若是将她嫁出去,她会不会仍旧顺从”

方诸没说话,只是看着忽远忽近的帐顶,有些出神。

“毕竟她那样桀骜无畏,一如当初你我一般……”

他后这一句,仿若呢喃,方诸没听清,只是看着屋顶漏出的一线天光。

第二日,方诸将海市叫到身前,吩咐了她一件事。

“去将琅嬛带来”

海市不愿拒绝,她拒绝不得方诸的,可她也不能将那救了她一命的鲛人带来这火海。

“便当时你报答我这些年的养育之恩,带琅嬛回来,此之后,你便不再是我的义女了”

海市愕然的看他,看他仍旧那样平静,最后首与泪珠一起叩碎在地上。

她最终还是去了,在诸国使者会首之日,将琅嬛带回了都中。

吐蕃注辇诸国皆是沿海国家,他们皆信奉龙尾之神,即鲛人。

帝旭见到鲛人之时高兴得很,赏赐诸多,可海市只看着他身旁那个着了藏青色礼服的人,他今日没戴面具,往日半披的发今日尽皆束起了,戴了金冠,是叫鹄库人闻风丧胆的清海将军方鉴明的模样。

可他没看她一眼,那双凤眼垂着,像寺庙里的菩萨像,似乎悲悯,却又无比淡漠。

帝旭用龙尾神要挟,逼着那些来使都签下了和平协议,之后才答应将鲛人在半月后送归鲛海。

送归之事也是由海市去做的,因为除了她,无人能让鲛人活下去。

随行的,还有季昶,与八千禁军。

那半个月,紫宸宫很是忙碌,一是缇兰产子了,孩子已过继给方诸,却还未对外声张,但一应用具都在置办,倒显得喜气洋洋。二是在收拾海市的嫁妆,斛珠郡主要往吐蕃和亲的圣旨已下,季昶与八千禁军除了要送鲛人归海外,还要将海市安稳送到吐蕃。

临行前,海市去了紫宸一次,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来紫宸宫。

已是深夜,方诸却仍在处理什么工务。

她张了张嘴,却不知该再喊他些什么。

“叫师父吧,虽你我养育之恩已断,却还有份教授之恩”

海市看他那张清癯沉静的脸,叫了一句

“师父”

“嗯”

方诸头也没抬,只应了一声。

“此去,海市此去,是师父要我做的吗?”

她声音颤抖,喉中哽咽,可还是问出了。

闻听此言,方诸才抬头看她,他看的很仔细,从头到脚,认真的看了,随后才说

“你此去,我只要你做两件事”

“哪两件?”

海市迫不及待抢问,她怕会是她知道的,却又期待不会是她知道的。

“一是将季昶带上鲛海,引来鲛鲨”

方诸话音顿了一顿,才又问道

“能做到吗?”

海市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件事,虽然出乎意料,她却笑了,眼眶里盈满的泪珠倏的滚下,她倒像是喜极而泣了。

“能做到!”

能帮得上他,仅仅是叫她与季昶同归于尽,这对她倒真算不得什么了。能如卓英一般,做一颗对他有用的棋子也是好的,毕竟她最初,便是想做他儿子的。只要他不是真的叫她伤害琅嬛,不是真的将她推送给旁人。

“第二件事,需得你先活下来”

方诸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起来

“如果你能活下来,便永远不要再回来”

海市的笑容僵在脸上,她来不及说话,便听方诸又说

“海市,我要你发誓,若你活下来,便永远不会再回都中了,若你回来,我便死无葬身之地,你发誓”

她不可置信的看他,摇头后退,被地上的羊绒地毯绊个踉跄,最后跪倒在地上。

“师父,珍重”

她叩了头,离开了紫宸宫。

她终究没有发誓,却答应了方诸的第二件事。

禁军离都之后,季昶便反了,他手下叛军一举攻破天启大门,一路打到宁泰门。

而帝旭却拉着方诸,登上了金城宫的楼顶。

他摆好了棋盘,拉着那人坐下,一如他二人年少时那般,用棋盘推演阵势。

“鉴明,若我是褚奉仪,在红药原那战先用火牛阵,再换撒星,你要如何应对?”

方诸难得脸上带了笑意,白玉做的棋子衔在指尖。

“那我便用鹤翼破你火牛,再用偃月坑围”

帝旭抚掌叫好,看着翡翠棋盘上逐渐败于白子的黑子,说道

“真不愧是朕的鉴明”

他说着,却突然抬起头来,直望着方诸

“那如果是通平城一战呢?”

方诸脸上笑意一僵,随后变得浅淡

“兜底阵合围”

帝旭却笑了,他摇摇头,站起身看向宁泰门燃起的火光,骄狂道

“朕昨夜里去见了那鲛人,看见了许多这些年朕快要遗忘的东西。

朕看见了,十九年前与朕一同站在此处,自漫天火焰中冲出的方鉴明,看见了通平城外浑身浴血,纵马直闯军帐的方鉴明,看见了,红药原上斩下褚奉仪头颅的方鉴明。

朕看见的,竟全都是一个名叫方鉴明的少年,你说这是为何”

方诸仰头看他,脸上笑容彻底隐去了。

“鉴明,紫簪之死不怪你,朕这十多年的怨恨,竟只是因为朕再寻不见当年的方鉴明而已。

通平城一事,朕要放下了。”

帝旭看着祥云宫处燃起的火光,笑的愈发快意。

他对着前方的喊杀与火光,拢手在嘴边喊道

“解开柏奚秘术吧!!方鉴明!!朕褚氏的江山,日后就交给你了!!”

帝旭的声音在喊杀声中回荡,他回过身,笑着看方诸。

“鉴明,你便当最后容我一回,便当最后遵朕的一回旨。

朕知道,你必定留好了后手,只是时间还不太够吧,就用朕的死,为你拖延最后这点时间。”

方诸望着他,望了好半晌,才跪在地上,叩首道

“谢陛下,臣遵旨。”

柏奚秘术一解,受术者必遭反噬。起初不觉什么,只是身体有些无力,帝旭扶住翡翠棋盘,跌坐在地上,鲜血汩汩自他口中涌出,他方才觉出胸膛中蔓延起的冰冷与痛楚。

可他却转过头,朝方诸笑了笑。

眼前的一切开始褪色,时光倒转,他仿佛回到了年少时,第一次见到方鉴明。那时他白玉一张的小脸总是绷着,五岁年纪,却老成的紧,唯有在见到他时,头一次绽出一个璨然的笑。

他原以为自己对不起紫簪,可现在看来,他对不起的,分明是他的鉴明了。

因为他逃了,他要逃到地下去寻紫簪了,却留鉴明一人在人间。

“昶王死了?”“昶王死了!”“昶王死了!”

方诸端坐在金城宫楼顶,旁边是已经逐渐冰冷的帝旭。

他在等汤乾自,等张承谦,在等那泼天的火焰彻底将天启烧净,再自其中,生出一个崭新的黎明来。

他在等,等一个海市平安的消息。

他这一生便枯在这皇宫里了,却可以将她送出去,送出这深宫,送出这皇城,送进无尽的天地当中去。

天启十一年,帝旭崩于金城。

同年,昶王与斛珠郡主于鲛海遇难。

贤德皇后之子褚惟允承袭大统,年号景衡。贤德皇后进封太后,摄政十七年。



方海市离开天启后,去过许多地方,每到一个地方,见到了什么东西,都会写一封信,寄到都中的皇宫里去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却从未自都中接到过回信。

————

‘师父,雷州此时值雨季,岍河河水暴涨,站在渡头望去,碧涛千里。师父曾经定然也见过这般壮阔风光吧,但愿这封书信能叫师父再想起雷州雨丝的沁凉。’

————

‘师父,我现在抚州停留。此处刚刚遭遇地龙翻滚,民居建筑损毁严重,不少人都被压在砖石下面了。此处驻军不多,衙役都跑去翻石救人了,我打算在这留一段日子,幸而我曾在宫中随崔太医学过一些岐黄之术,能帮上不少忙。这时便感怀,是师父的教诲,叫海市愿意去摸索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人。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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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师父,湖州今年的桂花开得极好,满城飘香,俨然一座灿金色的城了。若师父见了,恐怕要拿出墨宝留下这琉光美景,可惜我偏偏没学会师父这手绝技,只能拿眼睛看看,着实可惜。想当初师父给我讲湖州风光的时候,我还惋叹,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见不到这样景色呢。师父那时告诉我会的,我原以为师父是安慰,没想到是真的。师父当真不骗人。”

————

‘师父,我在通平城外捡了一个小丫头,才八岁,比我遇到你的时候还要小,但要比我乖巧。我原是想养活她的,后来想想,我到处乱走,她跟着我露宿风餐,小小女儿怕是受不住,便将她托付给一家无儿女的人家了。那位大娘家里贴着一副褪色的画像,是当年的六翼将,我问她,通平城当初不是因为清海公的决策,险些夺不回吗,为何家中还挂他们的画像。大娘笑了,她告诉我,如果没有他们,通平城早也没了,我们这些太平年代生出的娃娃是不懂的。即便他们犯了错,给他们带来如今太平安康的,仍旧是他们,他们永远不会忘记,那些尚且是孩子的将军,如何用满身的伤痕与鲜血为他们争得了如今的安稳。

师父,你看,原来当年的人都不曾怪过你,原来他们至今仍在感念,感念你们付出过的一切。

师父,你看,原来除了你自己,从不曾有人,真正的,从头彻尾的恨着你。

师父,你便放过自己,好不好。’

————

“师父,今年春天的红药原上并未长腐尸草,而是开了遍地黄白的小花,我寻了当地人问了,那花原叫凤尾兰,寓意新生与希望。

我摘了一朵,夹在信中了,希望您能闻见,红药原新生的气息。”

————

景衡十七年的夏末,方海市在翰州收到了一封都中的信。

信上什么也没有,展开后也只有一句话。


‘此后锦书休寄,都后雨尽清平’


已至中年的方海市将那封没有署名的信贴在胸口,泪流满面。

同年初秋,孝崇仁德太后薨于金城,进皇陵,与帝旭同葬。



——完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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